今天是一个大晴天。
父母在做了早餐后就跟着其他大人一起去往工厂了，留下我一个人在家中，像往常一样。
今天的我醒来的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。虽然是夏天，但食物如果放置太久也会变凉并且失去风味，因此我飞快地穿好衣服跑到了餐桌前。
早餐是抹着黄油的炸吐司与煎蛋，还**的烤肠与盒装的牛奶，卖相看起来很好，但早已在空气中散失了温度。
但说实在的，就算是刚出锅的美食我现在也没心情品味。我一直在回忆着昨晚梦见的场景，连嘴里吃下了什么都没有感觉。
可惜梦已经记不清了。梦往往就是这样，只有在梦醒的那一刻记忆的最清晰，之后便如同过往云烟般迅速变淡，不可回忆。
我只记得自己梦见了那个脏兮兮的少女，还有她从那所神秘房间中消失的场景，以及笼罩着整个梦境的，灰白色的淡淡悲伤。
我读过的一本书中说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，梦里的场景往往是人期盼或恐惧的东西。
我对少女产生了类似期盼或者恐惧的感情吗？又也许两者都有……那本书中对梦的解释还有很多，或许是其他原因导致我梦见了她。
我想要为少女做些什么，只是稍微联想一下少女的处境之后便很快得到了答案。
我把只吃了几口的早餐装在袋子里包好，又带上了一大瓶的饮用水。
我从母亲的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和几条毛巾。云国的每一个人都有很多相同款式的衣服，只是这样偷走一件是不会被发现的。
就这样带着准备送给少女的东西，我离开了家门。但在走出村子之前，我忽然想到了一件需要确定的东西。
我来到一所民居前，轻轻敲门。
老旧的房门发出锐耳的尖叫，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从门后探出头。
她是村里的女孩之一。
“？”
“你好，呃……我想看看你的脸，请问你能稍微走出来一下吗？”
对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变态。但在我读过许多有关两性的书以后才领悟到，原来我们这些孩子对于性的知识了解程度是一片空白，甚至连性别之间的差异都不清楚，自然就没有异性之间才能产生的困惑。
女孩就是其中的典例，她并不觉得我的话有哪里过分，直接走了出来任我仔细端详。
“有什么好看的吗？”
“嗯，没什么了，谢谢你。”
仔细观察过了女孩的相貌。我向她道谢，之后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。
在遇到那个脏兮兮的少女之后，我认知事物的方式已经开始逐渐发生变化。
以识人为例。从前的我只需要看一眼某人，头脑便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记下她的身份，因此不需要额外的任何特点辅助记忆。
包括相貌，声音，体型，以及mi……我又忘记那个用来称呼别人的名词了。
而现在的我获得了辨识这些特点的能力。以刚刚见过的女孩为蓝本，我记下了她的五官相貌，声音和体型，剩下的便只有收集其他人的特点来进行对比，来确定我能否以这样的方式去认识他人。
这也是来自书中那个世界的认知方式。书中的世界里，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音容相貌，拥有一个仅属于自己的称呼，人们以这些特点识别他人，发展属于自己的特点，因此构成了丰富多彩的生活群体。
现在的我需要重新收集脏兮兮少女的相貌，我可以拿刚刚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做对比，来认识一下她的相貌。
沿着记忆里的道路行走，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岩壁前。
按照书中的故事，这种时候一般都要叫出对方的称呼示意自己回来了。
我钻进裂缝，想要按故事中的方式喊出女孩交付给我的称呼，但在张开嘴以后却发觉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发音。
我忘记了少女昨晚交付给我的称呼。
心中不断涌现而出的是尴尬与小小的愧疚，我回忆起昨晚少女提着本子仰视我的模样，深深地觉得自己糟糕透了。
不过没办法啊，成长这么多年的自己从来没有使用过那个概念，为什么人要有属于自己的称呼？记不住也是正常的……
房间里如此地安静，和我以前每次来没什么区别。
但我知道今天有所不同，因为这里理应有一个少女在等待着我。
我走进黑暗宛如洞窟一般的房间，刻意地加大脚步的力量，发出很大的声音，但依然没有想象中少女听到声音缓缓走出的场景。
想了想那些我看过的有关两性的书，虽然不像，但或许她就是那种高冷的类型，绝不会做出主动迎接我的事。
我点亮了油灯，将黑暗的房间照亮。
还是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和箱子，根本没有少女的身影。
“……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再次环视了一圈，还咬了咬舌头，再次尝试以疼痛突破梦境。
很可惜这次真的不是梦，房间里也没有少女的身影。
正如昨晚少女写给我看的，她就这样消失了。
有些颓废地放下手中想要送给少女的东西，将提灯放在一边，我坐在了房间中央的一堆箱子上休息，静静地望着墙上裂缝外的世界。
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，就像做梦梦到过一样。
我轻轻捂着脑袋，回忆起与少女相处的短短时光。
消失就消失了吧。
很快我就要成年了，在加入工作以后就不会有机会来这看书了。
她什么也没给我留下，我也没能为她做什么。
……
还有很多带着负面情绪的话，我总觉得脑袋像是被支配了一般不断地榨出伤感的只言片语，真的在浪费脑细胞。
然而周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小小的轻咛，让我精神为之一振。
我悄悄地站起身，提起油灯，像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去。
少女小小的身体倒在一堆箱子后面，恰到好处的阴影导致我之前没能发现她。
在这个时候涌上心头的情感可谓五味杂陈。
几乎激动的不能说出什么了，只是觉得还能见到她真好。
只不过是一晚未见而已，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糟糕的梦而已。
在这个由灰与白组成的云国，单调简单的世界中张大，对于这位如同小小萤火般微亮的脏兮兮的少女，我居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。
“喂，你这家伙怎么了？”
我冲了过去，将少女柔弱的身体从地上扶起，少女的身体轻的几乎没有任何重量。
她紧闭着双眼，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，就算沾满了泥巴也能看出她此时的脸色极差，从破烂的快要脱落的衣服下可以见到凸显出肋骨形状的肌肤。
“……你发高烧了。”
少女轻轻张开小口，却只能发出一些干涸的呼气声。她没有睁开眼，大概是因为睁眼了也看不到还不如保存体力的缘故。
“不要做太多动作，你只是因为过于饥饿才会倒下…请相信我，我读过一些医学的书，这种问题能解决好。”
我确实看过一些医学的书，但看了几眼就看不进去了。这些话只不过是说给少女听，希望她能保持放松而已。
我将少女扶起，让她靠在箱子上，用毛巾浸湿了水贴住她的额头。然后将小心翼翼地把吐司撕成小块，在浸了水变软以后送到她的嘴边。
我仅仅只凭直觉采取措施，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原本就很虚弱的少女产生什么不良反应——希望不会吧，仅仅是尝试退退烧，再喂她吃些东西而已。
但至少少女一直没有反抗。一个又盲又哑的少女能从研究所中逃出来并摆脱追击，那么她一定不简单，在与她聊天的时候我就感觉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，或许拥有着我难以想象的知识与智慧。
这样的她已经默认了我采取的救治措施是正确，因此才任由我摆布。
一点点食物与水下肚，她的样子看起来好了很多，呼吸开始变得匀称，也能把眼皮抬起来了。
“不要逞强，还想吃东西就跟我说，其他事情有需要也请尽管麻烦我。”
生怕少女逞强装作自己没事，我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。
少女点了点头，并示意我将她的笔记本和笔拿来。
『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吗』
“嗯。”
『我想洗澡』
……
这可是个大问题。
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她送到家里，在那里可以轻松地洗澡，但是要冒着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。
而且，我早就想到了她就是前天晚上宪兵团到处寻找的人。
『可以吗』
因为我没有出声，少女也看不到我脸上困惑的神色，便再次动笔问道。
“…嗯，洗澡嘛……”
我随意地说着这样的话，其实是在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，还有什么方法能满足少女的要求呢。
『身上到处都是污泥，很难受』
“这我倒是能理解…但是……”
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又脏又臭的不像个人啊。
我忽然想到了方法，在这座小山的另一边有一条同样无人问津的小小河流，在冬天的时候会干涸。而我并不喜欢玩水，因此没有去那玩过几次。
那条河流一定能让少女洗澡了，这样也不会弄脏了我带来的新衣服。
“我想到了一个地方。你抓着我的手不要松开，下山的路很难走。”
少女在纸上写下“谢谢”二字，但我没给她摆出感谢姿态的机会便拽起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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